夜幕深沉,一切还在继续。
在徐君礼的主张下,猎团的人搬来了三个火盆,呈三角状比邻摆放在医馆内院中。
火盆中炭火正旺。
老人在火盆旁站定,手中端着一个木碗,里边盛着研磨好的药粉。
这是在做什么?
平时倒是见过徐老制作的那些烟罐,不过除了用来驱散野兽,倒也未曾见识过其他方面的使用。
围观的人有些搞不懂状况,但没人敢出声惊扰到正凝神专注的老人。
“......”老人嘴唇蠕动,像是在小声喃喃自语。
玄色衣袍下那消瘦的身躯站立的笔直,好似历经千年风雨洗礼的山石,虽不伟岸,却莫名给人一种安心感。
徐君礼有了动作,他将药粉直接盖在烧得通红的木炭上,丝毫不留,像是挥洒尘土般。
砰。
一团蘑菇状的烟气升腾而起,漂浮上半空中突然炸裂开,烟雾向四周逸散。
“噗,咳、咳、咳......这...味...道......”
刺鼻的气味席卷而来,呛得人猝不及防,更有甚者被熏得泪流满面,众人纷纷屏息后退。
月影见状也不由后退了半步,瘦弱的脊背靠在了偏房的门前,见烟雾没有扩散至此,她拍拍胸脯,庆幸自己没有凑上去。
烟雾片刻间就消散了大半,但那股气味还留存在空气中。
等待了下,患者的情况在环顾的目光下一扫而过。
“不是这个......”
徐君礼挥手命人将之前的火盆抬下去,他则走到下一个火盆前,接过一旁蒋子先递来的木碗,这次碗内的药粉颜色与之前有所不同,老人分三次撒了下去。
众人都很机警的躲到一边。
粉末撒在木炭上,明火一瞬的闪耀,跳出了火盆。
火焰回落,白色的烟雾弥漫开来。
此次烟雾凝滞不散,整个院落都被蒙上灰白的色彩。
地上的患者哀嚎声弱下来,他们脸上的痛楚有所缓和,渐渐地,嘈杂的空气宁静了不少。
江城陵眉头舒展了些,“起效了?”
“再等等,还不是松口气的时候。”徐君礼目睹患者脸上的表情,依次检查了一番,脸上露出的表情证明他还是不满意,“蛊虫还没完全沉睡,熏烟的药效不够,我需要调整下。”
时间一点点推移。
经过反复尝试。
第五次调整剂量过后,熏烟起效了。
患者们终于平稳下来,喂食些许药羹后,尽皆安静的睡去,久久萦绕在耳边的惨叫彻底消弭,这也让忙活了许久的众人松了口气。
江城陵吸了口气,“总算控制住了,不过接下来该怎么做,难道要开膛取虫?”
“不,那样可能适得其反。况且他们气血亏空严重,身体可经不起那般折腾,你先给他们调理下身体,我想到一个办法,不过需要些时间。”徐君礼沉思片刻,敲定了主意,对一旁的蒋子先道:“去,到药阁中取一截百葵梗来,蒋小子,你知道在哪吧。”
老人从袖口取出一枚钥匙,递了过去,或许是不放心,再三叮嘱,“取的时候一定要小心,记得戴着手套。”
“明白。”
蒋子先不假思索接过钥匙,转身离去。
江城陵皱眉。
百葵梗,这可不是什么大补的灵丹妙草,而是在北边荒泽地带的边缘处取得的一株毒草,毒性——剧烈!
花瓣不大,却胜在开得繁密,一株最多能有三十之数,花色偏冷白,无明显气味;植物本身其喜阴凉,生长期限为一年一开,一般生长在沼泽边的树荫底下,飞虫鸟兽勿近,对其避之甚远;可就是这般剧毒的植物,至今只采得了两株——并不是难寻,只是开春时节找到的幼苗,记下位置,秋末再来时,却发现已经没了。
是被不惧毒性的野兽吃掉了,还是别的原因,就不得而知了。
“你确定要用这东西?”
百葵梗的汁液可是遇血凝固,单单触碰皮肤都能沾染到毒素,即使在多次稀释后,那药性依然能让一个气血活络的武人瘫痪在床达半月之久,可见毒性一斑。
对这种生物勿近的毒草,恐怕也就只有徐君礼这种家伙才会露出那般如获至宝的表情吧。
“蛊虫不会擅自反噬宿主,可现在却在吸食这些人的血液,应该是施蛊的人做的手脚:在种蛊的时候,传达了某种指令。如果不在蛊虫苏醒前彻底拔除,也不过只是延缓了死期罢了,花开之后,怕是神仙难救。”
“哎,没想到世间真有如此诡毒的东西。”江城陵想不通,“给这群人下蛊术,到底意欲为何?”
“我哪知道?这也不是我们改管的事。若越国灭了,我只会拍手称快。”徐君礼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,他对让自己沦落到此等境地的元凶深恶痛绝!
江城陵轻声道:“如果当时他上位的话,必当不是如今这种局面。”可惜成王败寇,当时他所支持的公子满门抄斩,而自己也拖家带口的被流放到了这里。
“早就已经过去了,多说无益。”
......
夜已深,困意上头,徐君礼揉了揉眉心,强打精神。
月影取来了水盆,将毛巾浸水,拧干了后,分别递给了两位老人。
江城陵轻轻的摸了摸月影的脑袋,笑道:“嚯,你这孙女倒是乖巧孝顺,还是有个人在身边好啊,省的孤孤单单,怪寂寞的。”
徐君礼本没兴趣答话,倒是对方的话让他想起个事来,忍不住问:“怎么?白夜那小子呢,怎么不见他人?”边说,边用毛巾在脸上胡乱一擦,就放回了水盆内,惹得月影翻起了白眼,将毛巾拧干后,又递了过去,眼睛死死的盯着他。
“......”老人被女孩盯得一阵后背发凉,没辙,讨饶地接过了毛巾,老老实实洗了把脸。
他站起身,呼出一口积压在肺中的浊气,整个都感觉清爽了不少。
“在照看城外的药圃呢,兴许这两日就会回来了。”江城陵忍住了笑声,正色道:“啊,我那儿媳你还未见过吧。哼,你这老家伙真是不领情,我儿子的婚礼你来都不来。”想到这事他就生气。
“我不喜欢凑热闹。”徐君礼冷淡回应,转头看向女孩:“时候不早了,九儿,你先回去吧。”
“嗯。”月影点头,又看着老人,“你呢?”
“这里的事情还没忙完,这两天我可能要呆在这了,这里人多,你呆在这也不方便。”
老人望向夜空,估量着此时的时间,再过些许时辰就是清晨了。
月影眼珠子一转,朝江城陵眨了眨眼。
江城陵醒悟,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,开口喊住了老人:“对了......”
另一边。
用钥匙打开了房门上的铜锁,蒋子先推开了眼前这间偏房的门。
屋内堆放着许多杂物,大大小小的,占去了大半的空间,不过好在放置还算整齐,留了些能活动手脚的空间。
这是他头一次独自进入这里,左右张望一番,来到一面未摆放物件的墙壁前,用手一推,墙壁翻转,划过一个半圆的弧度,显露出后边的密室。
不大的密室内放着不少东西,陶罐居多——也不知封存了什么东西。
其中一个晶莹剔透的冰盒瞩目,散发着丝丝寒气,凑近后,呼出的水汽凝结,坠落在冰盒光滑的表面上,发出叮铛的脆响。
不过视线未在上边做片刻停留,蒋子先径直揭开左侧盖着黑布的物件。
覆盖在布下的是一个木盒,其中存放的正是徐君礼所说的百葵梗,药草本身就已经做过处理,花梗部分,花茎部分以及根茎部分分开。
他徒手伸入盒内取了一截,放入准备好的木盒内。
“该回去了。”
蒋子先离开之际,回想起了徐君礼的吩咐,再次回到房内,出来时,手中顺带捎上了一双皮制手套。
......
————切割————
懊恼,
不愉快,
厌恶!!!
传达而来的联系从刚才就开始变得微弱,可尚未找到入口所在。
切,难道被发现了吗?
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,但这份警觉值得赞扬。
指望‘那群不成器的原住民’做成事,我竟然兴起了期待的念头,还真是可笑,娱乐也该有些限度吧。
也罢,就让你们再苟延残喘一阵子......
“我倒要看看,你们会以什么样的表情来迎接我——”
一望无际的碧蓝海域上,一人立于水面,身上的黑色长袍上绣着繁密的金色花纹,山鸟日月的象形文字尽显,让人感到一种肃穆的仪式感,但事实上,这种感觉却被一种更加浓郁的气息所压制。
犹如尸山血海!
比起从军数十年的军人,这种杀伐气息不知还要浓郁了多少倍,令人窒息!光是被瞥去一眼,都会心惊胆裂!
他抬头仰望,此时夜空晴朗无云,点点群星闪烁,无垠的星海包容万象,素有‘广寒’之称的月宫正高挂,时近十五,月渐盈满,光照明亮,其色冷幽,月光洒落在海面上,波光粼粼。
海风微微吹拂起衣袂,他抬起右手伸向那天海交界之处,仿佛那天际的距离触手可及,摘取星辰亦如探囊取物般。
他将张开的五指握成拳,眼角的余光瞥向左上方的天空,“来了,你就这么想要护着这群丧家之犬吗?”
一个身影出现凭空而立,一袭青衣在明亮的月色着染下近乎与冰雪一色,那人手执一柄系着白色长绫的短刀,刀尖正直直的指向他,无生机的金属兵器散发着与物主一般的冰冷杀机。
“可怕啊,可怕,用那种眼神看着我。”他像是毫不在乎,甚至嗤笑起来,面容的表情变得很是怪异,“跟了我一路,你还真是压抑不住啊——那份杀死我的念头。没想到同为一主的俩人还有兵戎相见的时刻,廉恒,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?”
“......”廉恒不予作答,手中一动,刀身嗡鸣。
烁目的银光映得天地明亮,一瞬而逝。
紧接着。
轰!!!
巨大的声响惊响。
只见那十数里广域的海面被整个一分为二。
那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。
在何处?
廉恒手腕一转,毫无片刻迟疑地斩向身后。
锵。
刀剑交错,刃口间,火花四溅。
一击未成,那人的身形飘远,啧啧出声,活动了下手腕,瞧着手中的长剑,“这些体力活,我果然还是不太行啊。廉恒,你觉得我为何会选择在这里停留,不再隐藏自己的气息,引诱你过来呢?”
“......”廉恒瞥了眼下方的海域,神情凝重。
“跟个哑巴问这问那,我也真是疯了......”那人的眼中顿时兴致全无,他嘴角勾起狰狞的笑容,“我可不容许有人碍事!!!”
海面下骤然出现一团黑影。
海面起伏。
廉恒脸色阴郁。
黑暗汇聚,潜藏在海水遮掩下的真身显露。
一硕大的头颅钻出水面,腾飞上空。
头颅似蟒,生有四足,身长数十米,能潜能飞,玄色的鳞甲覆盖全身,在月光下,散发着金属才有的光泽。
蛟!?
似蛟的怪物发出嘶鸣,大嘴开合,腥气冲天。
“......”
廉恒将短刀收鞘,一张张符篆脱手飞出,犹如众星捧月,在他的身遭环绕,手掌轻抬,五指间,毫光乍现,其光辉如当空皓月。
“这玩意......”那人面色微变,指着廉恒,“我说总感觉你有些不对劲,原来你也是余孽!”
【五象无常,阴阳斗转】
阴司走马,招来!
远在数十里外的岛屿之上,渔民们被巨大的声响与震动从夜梦中惊起,纷纷跑出家门,望向极远的海平面。
天地异动。
隐约能听见某种怪异的嘶鸣声与仿若军队的呼喊与号角声。
声势渐响。
却在一瞬间戛然而止。
一道银蓝色的光辉点亮天际。
水面被某种力量推动,高耸的海啸朝这边扑压而来。
处于异变的最中心。
一人站立在渐渐平静的海面上,似蛟的怪物盘旋天空。
“混账玩意,竟然藏了一手。”那人紧咬牙关,右手手腕被割裂开一道口子,深可见骨,血流不止。
不过对方的消失总归是一个好消息,得亏自己留了一手。
他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。
没有‘帝’赐予的玉牌,那家伙不足为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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